共同体是马克思政治哲学和社会哲学的一个重要概念,也是马克思考察人类历史的一种崭新范式。当此携手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时代,重思马克思的共同体思想,分析共同体的历史序列以及共同体视阈中的人性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共同体是人类生存的基本方式
在马克思的话语体系中,“个体”与“共同体”是考察历史的重要范畴,它们分别是与“个人”和“社会”相对应但又不同的概念。马克思在提及“现实的个人”这个历史的前提时往往使用“个体”概念,而在提及未来社会时往往使用“共同体”概念。而“共同体”亦可称为“联合体”,是指由个体有机结合所构成的具有高度自由和高度共性的集合体。个体和共同体在根本上是统一的,共同体是个体及其所构成的人类社会的基本存在方式。
共同体是人们进行实践活动的方式。共同体的本质体现为存在于其中的人的实践活动,它决定了人性和人的生存发展境遇。共同体是人的活动的创造和结果,共同体演变的历史是人的实践活动的历史,共同体演变也体现为人的活动生成。共同体是世世代代的人的实践活动的方式和结果。
共同体是人们进行社会交往的方式。人以血缘关系和社会关系维系自身存在的方式。在早期的共同体形式中,血缘关系是维系氏族社会的纽带,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当交换开始时,原始共同体随之衰亡”,取而代之的是受制于所有制形式的新的共同体。当所有制形式确立以后,共同体在本质上既具有了普遍性,也具有了特殊性。基于所有制而形成的生产关系集中代表了共同体的普遍本质和普遍利益,“而其中每一个生产关系的总和同时又标志着人类历史发展中的一个特殊阶段”,这构成了共同体的特殊本质,代表特殊利益。普遍本质与特殊本质、普遍利益与特殊利益之间的矛盾推动共同体不断演变和发展。
二、共同体的历史形态及其逻辑演变
如果以人的发展状况来检视人类史的三阶段,随着人类社会由低级向高级的发展,生产方式的历史谱系呈现出从“无剥削的共同所有”到“剥削基础上的所有”,再到“更高阶段无剥削的共同所有”的演变规律,共同体则呈现出从特殊的本源形式的“自然共同体”到异化的抽象形式的“虚幻共同体”,再到“自由人联合体”式的“真正共同体”的演变序列。
(一) 特殊的本源形式的“自然共同体”
在《政治经济批判(1857—1858年手稿) 》中,基于对大量的历史资料的考察,马克思将前资本主义的生产形式划分为三种共同体形式,它们反映了古代世界人们在生产生活以及政治、民族、宗教等方面的规定性。
亚细亚的共同体是人类社会最原始的所有制形式,它的“第一个前提首先是自然形成的共同体”。古典古代的共同体是公社财产和私有财产相分离的所有制形式。这种共同体不再以土地为基础,而是以城市居住地为基础。城市成为部落共同体的主要领土,也成为其军事组织的基础。以独立的家庭为基础的日耳曼共同体是个人所有者存在的前提,马克思对此给予强烈的关注。因为在这种共同体中,公社不再以国家或国家的组织形式而存在,独立的家庭构成一个经济整体,公有地仅仅是个人财产的补充,“公社只存在于这些个人土地所有者本身的相互关系中”。
以上三种共同体在所有制形式上表现为“公共所有制”、国家与私人并列的“双重所有制”以及“公社所有制成为私人所有制的补充”三种形态,它们对人的发展都有其内在的局限性,也具有共同的基础:(1)对土地的占有不是劳动的结果,而是劳动的前提;(2)个人对土地的关系以公社为中介来实现。由此可见,个人与共同体的关系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个体对土地的关系,这种关系既受制于共同体的自然性质(气候、土壤) ,也取决于如何以所有者的身份对待土地。马克思强调,真正的私有制随着动产的出现而开始,在起源于中世纪的民族那里,部落所有制逐渐“发展为由大工业和普遍竞争所引起的现代资本,即变为……纯粹私有制”。由此,显性的原始共同体被以资本主义政治国家为代表的虚幻的共同体取代了。
(二) 异化的抽象形式的“虚幻共同体”
在近代市民社会或现代社会中,统治阶级借用共同体的名义把自己的特殊利益普遍化、制度化,以冒充的形式维护少数人的利益,从而侵害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人的主体性逐渐丧失,共同体变成了“虚幻的共同体”。这种异化的共同体以隐秘的形式奴役人、压迫人,造成了利己主义和人的畸形发展。
“货币共同体”和“资本共同体”是虚幻共同体的典型形式。资本主义社会是商品、货币和资本联合所形成的共同体,它在表面上表现为由独立、自由、平等的个人所组成的联合体,实际上却是异化的抽象的“物的共同体”,它使货币和资本凌驾于个人之上,并对个人发号施令。
这种异化的共同体在表面上是“天赋人权的真正伊甸园”,但在本质上是私有制的产物。资本剥削给这种抽象的共同体披上厚厚的异化的外衣,虚无缥缈,令人难以把握,但时而也会掀掉外衣露出惨淡的真相,预示着资本家和工人截然相反的命运。这种“冒充的共同体”内蕴着巨大的不平等和不正义,也不合乎人的尊严,更不利于人的发展。要真正实现人的自由和解放,就要以“自由人联合体”替代假冒的共同体。
(三) “真正的共同体”:“自由人联合体”
真正的共同体是人的本性的真正复归。构建自由人的联合体与人的复归和人的自我实现在本质上是一致的。资本主义私有制使劳动人民陷入极度贫困的境况中,过着卑微的非人生活,自由人的联合体是对资本主义经济剥削和政治压迫的根本否定,它使人从自然、社会和精神枷锁的奴役中获得解放,成为自己的主人,也成为自然界的主人,从而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真正的共同体是自由、平等的理想社会,表达了一种人人互惠的正义价值。共产主义“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共同体默示了个人能力与收入权利的内在联系,表达了一种人人互惠的正义规范。
真正的共同体是实现人的解放的必然趋势,是对“史前时期”的共同体和资本主义虚幻的共同体的扬弃,使人摆脱了资本逻辑强加于人的种种束缚,是对历史之谜的解答,“是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
三、“人类命运共同体”:“真正的共同体”的当代表现
就当今世界而言,人类“越来越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在当代中国,我们致力于携手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理念和主张既是对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发展,也是走向真正共同体的必要环节。
当代中国确立了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为人类应对全球治理、解决全球危机、构建全球正义提供了新的方案。
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理念体现了真正共同体的价值要求。人类命运共同体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越了虚幻的共同体,是对以往共同体模式特别是“货币—资本共同体”的颠覆,它更符合马克思所设想的人类未来发展的基本走向,是21 世纪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进入新阶段的产物。
人类命运共同体超越了传统共同体模式的局限,彰显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世界历史意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成功开创,破除了我们对传统社会主义的教条式理解,打破了我们对共产主义乌托邦式的幻想,不仅极大地改变了中国历史的发展进程,使中国人民的生活由贫困进入小康,而且对世界历史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它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为人类文明探索出了一种新的发展模式;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注入了新的发展活力;对落后国家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示范效应;进一步彰显了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和生命力;改变了世界历史发展的进程;通过贸易、合作、援助等方式为世界各国的发展和世界人民生活的改善作出了新贡献。放眼世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视阈逐渐超越了本国局限而面向世界历史发展,我们秉持和平合作、开放包容、互学互鉴、互利共赢的发展理念和世界历史精神,立足中国传统文化“和而不同”的理念和中国的现实国情,充分学习借鉴人类文明优秀成果,以更加积极有为的历史使命维护世界和平,推动全球治理,促进共同发展,承担历史责任。
(作者单位:北京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9年第2期,中国社会科学网采编中心 禹瑞丽/摘)